杨殊神色复杂看着五十步开外仍在为一碗薄粥哄抢不已的难民，唇角已然抿成一条薄线，杨殊再看李头之时，目光坚定，没有半分迟疑：“投军这事殊已想的清楚，此事殊心意已决，且无论今后如何，绝无后悔。”

杨殊这一句话犹如掷地之石，铿然有力，一字一字响在李头耳边，却让李头措手不及。

李头看着眼前这一身褴褛的杨殊，也看出那蓬头垢面的一张脸上此刻那亮若星辰的双眼所蕴出的坚毅，心中却没来由突然涌上一股恨意，那些原本没有说完用来说服杨殊放弃投军的说辞此刻皆被李头咬牙咽回了肚里，李头把脸一沉，冷哼一声，甩手几个大步离开杨殊拂袖而去。

李头自是不懂杨殊心中所想，只是用着世俗随大流的眼光去权衡着杨殊投军的利弊，见这好说歹说却都不能绝了杨殊投军的念头，只道这杨殊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识好歹，还白浪费了他半天唾沫，这才勃然而去。然李头却未想过，方才从始至终，他连一句为什么也没问过杨殊，只是一概相劝，兴许李头眼中，这件事本就该是如此才是善解。

杨殊看着李头拂袖而去的魁梧背影，唇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意，他终是连这个现今唯一帮衬自己的恩人也给气走了。

杨殊心道如今此地也不是他的容身之地，只好趁着刚吃了粥身子有了些许力气赶去投军，便俯下腰去自地上拾起方才被自己舔的干干净净的土瓷碗，小心翼翼用袖角拭了拭收入怀中，又冲着李头所在的粮车拜了拜，这才转身欲要离去。

“杨秀才！”

随着一声唤出，一个人影几个箭步挡在杨殊身前，这人正是一开始给杨殊打粥的小哥，平素也跟着李头一起送粮。

见杨殊停住，那人急忙将手中一个麻布包裹的物什塞到杨殊手中，又指着不远处的粮车道：“李头让我送这个给你，他让你莫要只顾着投军，饿死在了路上。”

杨殊急忙看向粮车，却哪里见到李头半个人影，失落之下又低头望着怀中这沉甸甸的包裹，疑惑道：“这是？”

“这是苍桔的根。”那人见杨殊不明所以，又解释道：“离国粮食金贵，自不是人人每天都能吃饱肚子，不知是谁发现，这苍桔的根煮烂了嚼着吃，竟可以充饥。也是后来又死了人，大家伙才明白过来，这苍桔的根虽是可以充饥，却管不得饱，只是在肚里垫了点东西，吃的久了人还是会饿死……李头说，你若是饿了路上便将这苍桔根煮了嚼着吃，煮出来的水便倒了，那玩意充不得饥。”

杨殊将包裹麻布的布条一根根解开来，只见麻布中兜着的密密麻麻尚残着泥土的深黑色须状苍桔根，大大小小却足足有上百根，眼眶处一酸，两行热泪便流了下来。苍桔虽不是粮食，可这年头凡是能充饥的东西，又能差贱去了哪里？杨殊重新将麻布的包裹包好，沉甸甸地抱在怀中：“替我同老李头说句……杨殊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