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合作愉快，他也出手大方。我只管捞钱财，名声是我最不在乎的东西。

小伙计在后面忙活着，眼都不抬，拿着嗓音高声说“写，缺针断秒，破面铜表一块——，镀金锡首饰十三件——，硝石戒指……”

按照当铺的德行，自然是把好的写成不值钱的。

我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差点气得去揪他的耳朵。

伙计见状凑过来，狭窄的窗口里露出他那张皱皱巴巴堆笑的脸：

“哟！姑奶奶您又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好货来！这不是巧了嘛，掌柜的今天在店面上，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

“不用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

穿着灰绿色军装的男子从账房走了出来。

长筒马靴在我旁边落定。他捏着一副手套，窄长的鼻梁喷出白气，用腾出来的手摩挲着玉扳指。

我戏谑地说：“仲副官，你不是一向瞧不上小店生意，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查账了？”

这时他斜过眼睛，目光落在我涂着鲜红色胭脂的嘴唇上，瞳孔微缩：

“你还不是一样。说要做民国新时代女性，离了男人你就活成这副样子？千金大小姐要是挑不到金龟婿，不妨放下面子让我介绍一位。”

我仰头，脖子一梗看着他：“不劳您费心了，您仲副官介绍的都是像您一样的前清老顽固，我可无福消受。”

“你!”他怒目圆睁，攥着拳头，转头对看热闹的伙计说：“杵着干嘛？还不给前少奶奶取当票来！？”

伙计唯唯诺诺答应着，从柜台走了下去。

仲天瑞手拄在台面上，俯过身压了下来，低垂着眼睛说：

“汤仪，你的嘴还是那么硬。我知道你大手大脚惯了，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若你肯开口求我，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用不着出卖色相，靠那些男人的赡养费过活。”

我嘲讽道：“这你放心，我还没沦落至此，离开了仲副官才让我见识到别的男人，你是我交往过最抠门儿的一个。况且我命硬嘴更硬。学不会仲副官的做派，忍辱负重爬上来，攀上高枝儿变凤凰。油嘴滑舌我怕崴了舌头。”

仲天瑞冷笑一声，小声说：“哦？这么说现在傍上的男人比我更好咯？怎么，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戏子对你这么大方，你还不是来我这里讨钱？”

我心里一颤，冷静下来说：“你多虑了，我来这不过是图个不用讨价还价的方便。”

“最好是，不过提醒你一下，要是还想坐回仲少奶奶的位子，以后就不要把恋情闹得满城风雨。”

呵，这男人还真是自以为是。

我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老封建，多看看报纸吧！要跟本小姐结婚的人从奉城排到巴黎，哪里轮得到你。

“来了，来了！当票和银两都拿来咯——”小伙计吆喝着疾步跑来。

他拿出纸笔和红印，书写完交给我：“奶奶，都写好了，还是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