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

地上那人布满血丝的双目怒睁，一道长长的血痕从额头一直蔓延到嘴角，沧桑的容颜布满无数深深浅浅的伤口。

隐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她想慢慢蹲**去抚摸那无比熟悉的脸，可双脚早已经支撑不住透支的身体，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伸出的双手竟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爹！爹！”她沙哑地一遍遍呢喃，泪水不断涌出，滴落在毫无生气的地面。

“是女儿……女儿……对不起您……”

这个男人的身体早被寒风浸透，融入这冰冷的深秋中。

是了，这满地的尸体，是镇守京都内城的三千穆家军。

几个满目泪痕的女眷三三两两跑来，喊着爹喊着兄长，凄惨的哭声一遍遍刺激着她。

三叔，六表哥，杨叔叔，爹，都在这了。

“穆家一个不留！”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骑马军队，带头的那人一挥大刀，四下逃窜的妇人应声倒下。

少女挣扎要站起，喉咙那句快跑还没发出，长长的赤羽就已经瞬间穿过胸膛。她艰难转过头来，黑蒙蒙的天空好似布满了明亮的星辰，骑马的那人握刀的手不禁剧烈抖动起来。

箭瞬间划开夜空，女眷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阿镜！”

记忆涣散的那一瞬间，将军府的一幕幕重现浮现在她眼前。

恍惚间，校场那些扎着马步的小兵对着她笑，爱和中尉摔跤的六表哥还是被狠狠摔在地上，哇哇大叫着“再来再来”。

父亲还是坐在远远的亭子里喝着辛辣的酒，一边撸袖子一边朝嘴中抛着花生米，中庭那绣着雄鹰的穆家军旗还是完整地在清凉的风中猎猎舞动。

父亲常说，“那军旗是穆家军的荣耀，是家族三十多年来的心血。”

穆家的荣耀，终是败在她的手上了。父亲对她的期望，三叔对她的厚望，终于还是辜负了。

三叔的话还是不断萦绕在她的耳边：“阿镜啊，三叔对你最后的期望，就是带着穆家军的家眷活下去，带着所有人的期望，活下去……”

对不起了，三叔……对不起了大家……

穆家，这一次真的过不去了，穆家军真的要成为历史了。

“成玦，你真的利用我，反了吗？”

这句话还是不能当着他的面去问了。若不是自己为了救他，去偷穆家的虎符中了计，驻扎帝都的三千穆家军怎么会命丧荒野，怎么会背负背叛的罪名？

若是……若是能够重来一世，不会再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情爱，不会再推开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她一定会乖乖听爹的话，乖乖听三叔的话。

成玦，你听到了，不想再爱你了。

穆家军！父亲！她不想因为任何事情放弃了。

远处林子里的野鸟扑棱翅膀，扑向空中那轮惨白的明月。

【作者题外话】：第一本小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